那个大学生的形象,至今印在他记忆中,难以被时间抹去:戴眼镜,头缠纱布,没穿雨衣,一绺湿发贴在额前。路灯将他的脸映得异常苍白,雨水顺着他的衣裾往下淌。还有两个女大学生,抬着一个大笸箩,也没穿雨衣,在潇潇秋雨中肃穆地站立着。
“为了失去父母的孩子们,为了失去儿女的父母们,为了失去丈夫的妻子们,我们向全市……”悲愤的声音,在夜空回荡。
一支哀默的队伍从人群中穿过。他们肩上抬着担架,担架上盖着白布,白布下显出僵硬的尸体的轮廓……
一只只手,男人的手,女人的手,老人的手,孩子的手,纷纷伸向那个大笸箩……
十元的,五元的,二元的,一元的,五角的,二角的,一角的,五分的,二分的,一分的……
在那个夜晚,究竟有多少人,将多少钱投入了那个笸箩?一个永远不被人知的数字。
那时,他已经从“红卫兵”组织中退出来了,并且不再想加入任何一个“红卫兵”组织。学生惨打老师这类事,在他心中造成了很大的刺激。他不能忍受这种“革命”的行为,甘愿做一个没有组织的“散兵游勇”,可他还是整天在全市到处奔走。哪里有演说,哪里有辩论,他便出现在哪里。在全市各处留下了许多张或者表示支持,或者表示同情,或者表示抗议的大字报。